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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3、老魚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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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,你來了啊?”

看見陳凡過來,張鵬笑容滿面地比劃著。

這個小舅子還像前世一樣乖巧懂事。

陳凡基本上每周過來兩次。

這會兒不比80年代以前,那時人們生活太困難,除了海鮮沒別的吃的,誰要是頓頓吃海鮮那都是窮人。

就像解放前的魔都一樣,窮人生活太困難了,被三座大山壓得快要活不下去了,只能頓頓吃大閘蟹。

眼下,三天兩頭吃海鮮的人已經是比較富裕的人了。

主要原因在於交通日益發達了,而北方地區海鮮產量並不大,原來只供應當地,還顯得綽綽有餘。眼下很多海鮮都往內地走了,價格也漸漸起來了。當地人想吃海鮮也越來越不容易。

看著陳鵬滿面的笑容,陳凡點點頭。

“是啊,今天生意怎麽樣?”

“還湊合。”

“這鼓蝦是才上來的吧?”

“是的呢,我姐剛馱回來的,好多還是活的呢。”

其實,這回張藍也在,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凡和自己老弟比劃著,自己仿佛都成了燈泡。

她狐疑地看看陳凡,再看看自己老弟,不由得有些憂慮,連忙擋在二人面前。

“你想買鼓蝦,是吧?”

“嗯,再來兩條鮁魚。”

張藍比劃幾下,讓她老弟在她身後忙著稱魚。

陳凡繼續搭訕著。

“那啥,今天有點冷啊……”

“哦……”張藍雖然反感,但人家正常買東西,也不好表現的太過分。

“你大半夜就得到海邊上貨是吧?”

“是啊。”張藍忍不住嘆口氣。

“冷不冷啊?”

張藍楞了一下,看了陳凡幾眼,又低下頭,小聲應了句:“還行……”

沒一會兒,張鵬將陳凡買的東西都稱好裝進網兜裏了,遞了過來。

陳凡趕緊掏出一張大團結,張藍過來接錢的時候,陳凡故意碰了她的手一下。

張藍手抖了下,但還是接過了錢,有些慍怒地看了陳凡一眼。

陳凡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
買東西不小心碰一下手有啥好計較的。

張藍只能壓抑著惱火低頭在腰包裏找零。

陳凡則得意地偷偷打量張藍。

趁著張藍低頭,先打量張藍的頭臉。

每次過來,張藍臉上都蒙著塊兒布。

剛開始陳凡還以為張藍是嫌魚市氣味太大。

可想想也不對,一塊兒布能擋住多少氣味,還不如戴口罩呢。

難道她臉上有傷?

上一世張藍腿有點瘸。

難道這一世受傷的是臉?

陳凡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她的下半張臉,卻看見她的溝兒了。

張藍穿著大圓領毛衣,彎腰低頭的時候隱約能看到裏面一點點。

張藍一擡頭剛好看到陳凡饞兮兮的眼神,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
找出了零錢,張藍害怕再跟陳凡的手接觸,飛快地放到櫃臺上了。

陳凡伸手拿錢,不僅不慢地清點著,張藍忍不住看一眼他的手,趕緊把自己的手縮回去,插進口袋裏。

陳凡的手幹凈又漂亮。

手指和手掌都比較長,用算命的說法叫做龍掌。

陳凡的眼角餘光早發現張藍的眼神了,故意不緊不慢,心裏還在琢磨著。

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,張藍跟上一世一樣,還是那麽容易害羞。

穿著也不喜歡隨大流。

當下這個季節的女孩子們,要麽是厚裙子、體型褲、小靴子;要麽就颯一點,像陳波那種,牛仔褲旅游鞋。

張藍卻穿著一雙軍勾鞋,類似馬褲那樣的收腿褲,上身穿一件圓領毛衣。

當然,這也是為了工作的需要。

天天騎著摩托車,不可能穿裙子或者小白鞋。

相比之下,張鵬要時髦多了。

牛仔褲、彪馬旅游鞋,燙著頭。

張鵬發量驚人,燙著頭就像郭富城一樣。

陳凡磨磨唧唧好半天,這才把錢揣起來揮揮手:“走了啊!”

張鵬連忙揮手比劃著:“有空再來。”

看著陳凡漸漸走遠了,張藍這才沖老弟抹下臉比劃著:“以後少跟他來往。”

“怎麽了?他人挺好的啊。”

“挺好……我,我看他像流氓。”

說著,張藍使勁搓搓手。

“沒有啊,人家是大老板,開公司呢。”

“哼,那些有錢人,沒幾個好東西。”

姐弟倆正比劃著,又有人過來買東西了,趕緊接待張羅一會兒。

這一忙活,眼瞅著就到中午了。

張鵬正比劃著要回家拿午飯,張藍一指:“媽都來了!”

他們的老媽胡美惠提著便當來了。

胡美惠是一個穿著幹凈利落的中年婦女,頭發梳的光光的,笑容也和藹可親。

只是臉上有一種跟年齡不相符的紅暈。

懂行的人一下就能看出,這是心臟病患者。

張藍連忙迎上去:“媽,你不老實在家待著,又出來幹什麽?”

胡美惠笑嘻嘻地:“這幾天我都挺好啊,沒事兒的。”

胡美惠和她的母親高橋洋都是本市最大的紡織廠——紅星紡織廠的工人。

高橋洋當年在紡織廠是大名鼎鼎的擋車工。

她十三歲進廠,十六歲便打破有史以來最高紀錄。

一般的擋車工最多能看十六臺機器,她能看二十四臺機器。

因為手頭極快,人送外號亞細亞。

這亞細亞是日偽時期,南滿鐵路上一種速度最快的火車頭。

到了胡美惠這一代,她繼承了老母的光榮傳統,也在十六歲便走進車間成了一名擋車工。

可惜,三草驢變螞蚱一輩兒不如一輩兒。

胡美惠身體沒老媽皮實,幹到三十來歲就百病纏身。

又是神經衰弱又是心臟病的。

而廠子裏的領導幹部們又比較T恤民情、堅持原則。

死活不肯給胡美惠調換工作。

前些年,張藍下來幹活兒掙錢了,這才逼著老媽辦理病退回家養起來。

姐倆在櫃臺前吃著老媽親手做的便當,冷不防對面的馬大姐湊過來。

“喲!這飯做的真精致啊。這手藝好啊,老媽是南方人吧?”

胡美惠不置可否地笑笑。

胡美惠自己是知道自己的來處的。

可勞動模範亞細亞當年吃過這方面的虧。

胡美惠和她的哥哥妹妹們就不提這檔子事兒了。

吃完飯,胡美惠和張鵬在一旁收拾時,張藍走出櫃臺,來到馬大姐的櫃臺裏。

“姐,你那個手油呢?”

馬大姐把護手蛇油遞過來。

張藍倒出一點點使勁在手背上搓一搓。

“多倒點!”馬大姐說。

等張藍搓完了,馬大姐又一把抓起她的手,嘴裏“嘖嘖”惋惜:“可惜了,大姑娘,手都成這樣子了。”

張藍嘆口氣,把蛇油膏還給她。

馬大姐慷慨地揮揮手:“留著吧,我還有呢。”

“謝謝啊。”張藍拿著蛇油膏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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